第156章 歸零4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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歸零8
千緋突然打了個寒顫。
一瞬間, 周圍所有生物都僵持住了。
她心臟跳得飛快，幾乎蹦出了嗓子眼兒，喉嚨灼燒著, 滿心都是不安。
“你剛才說什麽？”
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僵硬而冰冷, 從牙齒縫吐出來的時候，讓她有點兒絕望。
窮奇感受到她情緒的變化, 卻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，乖乖把自己剛才的話重覆了一遍。
“我們以前村子被一群畢方鳥襲擊, 傷亡很嚴重。”
她從窮奇的話語裏找著關鍵字, 攥著劍柄的手微微發抖。
“村子？你們是住在村子裏？”
“當然！”窮奇似乎覺得她這個話很奇怪, “我們窮奇聚集生活的地方，不就是村落麽！”
狐貍剛才突然撞了過來。
它極其靈活，根本沒受任何傷, 只回到了樹幹上，重新盯著這邊。
對於它剛才幫了千緋一把的事情，仿佛松了口氣，又仿佛有點懊惱。
千緋終於知道哪裏不對了！
——如果剛才, 她那一劍刺進了屍人的心臟，恐怕紅刀子出來的時候，他們三個人也就沒命了。
那麽, 這個任務實際上是……
千緋腦袋嗡嗡響著，艱難地轉了過來。
年輕男人濺在她身上的血液沒幹，散發出屍人們喜歡的味道。他做夢也沒想到會死在“同伴”手中，臉上的不可置信分毫都沒有收回去。
阮知語心中大亂。
洛千緋頭發和瞳孔相比初見的時候, 都發生了些微的改變。
剛才還斬殺了人類。
她也不知道，自己現在該不該相信這人，只扶著燕青柳，瞪著眼睛往她身上瞅。
人類隊伍中有個女人先開了口：“你做什麽！”
她走出來，怒目對著千緋：“你什麽意思？你為什麽要殺害我們的同伴？難道你想要背叛我們嗎？”
她站到千緋面前，指了指地上的屍體：“你必須給他、給我們一個交代，否則，我就把你扔到屍人堆裏去！”
阮知語沒說話，她也在等著千緋交代。
千緋平靜下來，女人憤怒的臉充斥著整個瞳孔，她抿了抿嘴：“抱歉，我……”
“噗嗤！”
話還沒說完，那女人背突然一拱，肌肉剎那繃緊，一柄長劍突然從她胸口貫穿，又從後背伸出來！長劍沒入血肉，穿過肋骨的聲音，在此時此刻驚心動魄！
千緋將劍拔了回來。這次，血濺在了她的下巴和脖頸上。瓷白皮膚上幾滴鮮紅，猶為攝人心魂！
她伸手推了推，那女人重重倒在了地上。
千緋盯著面前的數人，把自己的話說完。
“抱歉，我必須殺了你們。”否則，死掉的就是我自己。
“屍人總人數34，剩餘18。”
“人類總人數12，剩餘8。”
“洛千緋，你什麽意思？”
阮知語驚訝得倒抽兩口冷氣，匕首尖對準了千緋。
千緋沈下聲：“任務規則是讓我們保護村民。我們都被自己常識誤導了——誰規定過，村莊裏面住著的就一定是人類？”
她用眼角瞥了阮知語一眼：“你看清楚村莊的名字！”
屍人村幾個字歪歪扭扭，似乎在嘲笑著廝殺的眾人。
“這是屍人居住的村子，不是人類！”
“我們的任務不是清除屍人——是殺掉前來攻擊的人類！”
“什麽……”
阮知語楞住，喃喃兩聲，似乎沒反應過來。
屍人是怪物，殺怪物沒什麽所謂，可是讓他們殺人……
阮知語尚且不那麽好受，更別說是一向聖父的青柳。
接連兩個隊友折損在千緋手上，對面的人被激怒了，連解釋的時候都不留給她，一瞬間從各個方向攻擊了過來。
“殺了她！”
“殺了那女人！”
“為他們報仇！”
他們怒聲高喊，五花八門的兵器和攻擊手段一股腦全部朝著千緋砸過來！
還是那句話，雖說只用殺掉兩個人就好，但實際上面對的卻是整整五個人，這種情況就算是插翅也難逃。
阮知語遲疑著，還不知道自己究竟要怎麽做才好，只稍微幫千緋擋下了幾次攻擊。燕青柳臉上卻再次露出曾經展示過很多次的慈悲和憐憫。
眼看著千緋支撐不住眾人的攻擊，窮奇拼命想要從識海之中掙紮出來，奈何身體被束縛地死死的，倒是識海之中另一個生命蠢蠢欲動起來。
“咦？”
千緋只來得及聽見窮奇一個輕輕的音節，體內滾燙的氣息突然沖出，一瞬間爆發出熱浪，四周的樹葉都不住發出簌簌聲音，在荒山之中不聽回蕩。
她被猛然破出的力量推動幾下，扶住旁邊矮墻才穩住身形，其他人就沒她這兒好過了。
等千緋轉過臉來的時候，剛才拼命攻擊她的人幾乎團滅，僅剩一個有意識的人，大約想要喊上一聲救命，嘴剛張開，身體中突然燃燒起熊熊烈火，將他吞噬其中，幾秒鐘時間不到，他就化成了灰。
“屍人總人數34，剩餘18。”
“人類總人數12，剩餘3。”
“任務成功。”
“保護村民任務，結束。”
那道聲音在說結束的時候，已經越飄越遠。
從她體內破殼而出的生物轉過頭，收起巨大的羽翼，赤紅的雙眸又看向一旁阮知語和青柳二人。
“……我從來不知道，她能這麽厲害的？”
腦袋裏面響起窮奇的嘀咕。
“我還以為，她是被我怎麽掐臉都不敢輕舉妄動的圓臉小姑娘呢。”
——別說窮奇不知道。
連千緋也不知道。
這力量看起來比以前在異世界裏時，對方展現出來的力量強多了。
眼看著對方要踏平阮知語二人，千緋清了下嗓子：“朱雀，別！”
赤金的巨鳥才停下動作，乖乖回到她身邊。
她摸了摸朱雀的腦袋：“乖，謝謝你。”
朱雀和窮奇不大一樣，她似乎說不了話，因而只能蹭蹭千緋表示親昵。
在千緋的意識之下，漸漸消失，又回到了她識海之中。
“我以為朱雀和玖裳大人都被留在了純白之地，原來朱雀一直跟著你。”窮奇放松下來，“我本來還以為，有人想要奪舍你。”
千緋沒吭聲。
眼前的屍人村和僅剩的屍人，像是被潑了水的油畫，畫面一點一點溶解下來。
差不多該再次穿越了吧？
她想著，準備好了承受下一次的天旋地轉，沒想到穿越的時間比想象中要晚。
屍人村溶解掉之後，他們似乎踩在了一塊浮空的島嶼上。島嶼不大，視線能夠清楚看見邊界，島嶼之外全是雲霧，什麽也看不清楚。
新的聲音襲擊了耳朵。
“任務：找到出口。”
“規則：十日之內，找到傳送陣的出口。若是失敗，將會被傳送陣吞沒，永遠困於其中。”
在島嶼東南西北四個角邊，分別有寫滿了古怪符文的圓陣，想必應該是所謂的傳送陣。
阮知語先開了口。
“我們一人一個角，想辦法把經過的每個島都留下標記，並且繪制記錄下來，這樣找到出口應該很簡單了。”
燕青柳點了點頭。
千緋卻說道：“你們有發覺嗎？每次我們在兩個世界來回穿越的時候，另一個世界的時間並不是靜止不動了，而是一直在流逝。”
第一次，他們從金國瑞城郊外的山洞穿越到屍人村。
而從屍人村穿越回去的時候，他們人早就離開了山洞，正在朝著木國出發。
同理。
第二次穿越到屍人村的時候，屍人和人類的數量都比他們離開前少了一些。說明他們不在的時候，惡戰還在繼續進行著。
仿佛兩個世界中，分別有人在他們消失的時間裏面接替了他們的身體，替他們做出了下一步的決定。
阮知語想了想，明白過來了千緋的意思，一張臉頓時慘白。
“我們現在被困在傳送陣裏面，不知道什麽時候會穿越到另一個世界。”
“等我們下次回來，人可能已經不在一開始呆著的地方了。”
“所以繪制和記錄傳送陣，勢必行不通！”
“那怎麽辦？”
燕青柳臉色也同樣難看。
兩個人不約而同把視線放到了千緋的身上。
千緋身子一僵。
“你們看我也沒用。我也沒辦法！”她嘆了口氣，“只能碰運氣了。”
說著，她往東邊的傳送陣走去。
“我去東邊。”
阮知語和燕青柳互相看了一眼，也分別朝著兩個不同的方向走去。
阮知語去的南邊，燕青柳則是北邊。
進入陣法的前一秒，千緋轉過頭來笑笑：“我猜我們不會傳送到下一個空島，我們大概馬上就會在木國見面了，你們信麽？”
話音剛落，眼前就是一花！
歸零9
事實證明，她沒有猜錯。
長夜深遠，星辰鋪灑在天空之上。
夜風習習，來了點若有似無的硝煙味道，吹拂到身上來。
剛才雲霧繚繞的空島已經消失殆盡，她這會兒正站在庭院之中，四周偶爾有夜蟲鳴叫一聲。
她既然站在這裏，想必阮知語和燕青柳都回到了這個世界。
此前有人管燕青柳叫做城主，現在想想，他們都應該在燕青柳的府邸之上。
那兩個人沒有現身，大抵是抓緊時間休息去了。
沒過上一會兒，就有管家模樣的老奴匆匆經過，路過她的時候，詢問道：“洛姑娘還不休息麽？”
“我坐會兒。”對方態度和藹，差不多算是證實了千緋的想法，她接著又問了一聲，“他們呢？”
“已經歇下了。”
老奴恭恭敬敬回答一句，想了想，緩聲道：“今日府裏抓了個雷國的探子，是個馭獸師，一起抓住的，還有他的猴子。就不知道這府裏還有沒有藏著他的人馬。馬上就要開戰了，到處都不安全，姑娘還是早些回房的好。”
“知道了。”千緋沖他笑笑，略一點頭。
那人這才轉身離開。
千緋到一邊石凳上坐下來。
來來回回這樣穿越，幾乎能把人搞瘋。有時候都快分不清楚哪個是真實的世界，哪個是虛幻的世界了。
不知道的，還以為自己在做一場長長的、長長的夢。
朱雀知道的不少，此時此刻卻不能說話，她只能把窮奇叫了出來。
“我來回穿越的這兩個世界，便是白鴆的世界，和另一個融合於此的世界？”
她第一次遇到在兩個世界不停跑動的情況，想來想去，就只有這一個解釋了。
窮奇大約點了點頭：“大抵如此。”
“我之所以會來回穿越，也是因為兩個世界在融合？”
這一次，窮奇思索了一會兒，才給出回答。
“你在傳送陣那裏，會穿越是通過陣法。你從純白之地進入任務世界，是通過玖裳大人。可你穿越於兩個世界的時候，我並沒有感覺到玖裳大人的力量。”
窮奇停頓幾秒。
“人不會毫無理由地穿越的，尤其是像你們這樣，一直處於兩邊跑的狀態。”
“如果把穿越的契機比作鑰匙的話，大概是你們中間有誰握著鑰匙，不停引導你們穿梭於此。”
千緋身子坐直了一點，把窮奇每個字都想了一遍，才皺起眉。
“那這麽說，是人為的？”
“並不一定。鑰匙可能是任何東西，興許握著鑰匙的那個人，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握著鑰匙呢？”
進入這個世界之後，經歷了各種各樣的事情，但是前面一個人的時候，她並沒有穿越過。
第一次毫無征兆地穿越，是在燕青柳出現之後。
——那麽，所謂的鑰匙，難道是握在燕青柳手中？
可那鑰匙，到底是什麽？
進入世界之後，自己就從來沒有好好睡過一覺。
今晚倒是睡得格外香甜，穿越的事情被她遠遠丟到了腦後。
只可惜美夢易碎，下半夜的時候，院子當中突然傳來一聲叫喊！
“來人，救命——！”
千緋一瞬間從床上翻身坐起來，大腦隨著動作，立刻恢覆了清醒，然後，她胡亂踩上鞋子，朝著發出聲音的地方跑過去。
叫喊的人是燕青柳。
作為城主，他房間外面圍著不少士兵，等千緋到達的時候，這裏已經鬧哄哄一片了。
燕青柳一張臉雪白，豆大的汗水順著鼻翼滾落下來。
見到千緋出現，他似乎有了點主心骨，不知道是害怕還是希冀，沒等千緋走進，他就跌跌撞撞朝她方向跑了幾步，牙關還咬著。
“狐貍，是狐貍！”
燕青柳害怕不似作假：“狐貍想要殺了我！”
阮知語也跟著匆匆趕來。
聽到燕青柳的聲音，不免多看了千緋幾眼。
千緋聳了聳肩：“我並不認識那只狐貍，我也沒有辦法。”
燕青柳卻是搖頭：“那狐貍不知來歷，若是馭獸師一夥兒的探子還好，它若只是妖獸的話……”
他頗為憂心：“既然只有你能瞧見它，那狐貍大概是想用你增加修為，你得小心些，別被它殺了。”
聽到這裏，千緋心裏突然一跳。
這話實在是有點耳熟。
可與印象中不同，本來伴隨著這句話的，應該是被人擔憂呵護的甜蜜之感。
但她分毫沒生出多餘的情緒來。
燕青柳目光灼灼落下來，她心裏有點亂糟糟，敷衍著說了幾聲累，轉身要走。
可才邁出去兩步，天空中突然紅光大亮！
光芒閃爍著朝這個方向襲來，眼瞧著越來越近、越來越近——
“轟！”
巨大的火球落在院子裏，幾乎是一瞬間，院子中的樹木騰騰燃燒起來，火勢不給人反應的時間，隨著炙熱的風騰騰而起！
此前見過的管家匆匆跑了過來，滿臉驚慌之色。
“城主，雷國的人，開始攻城了！”
幾個人回來這個世界的時候睡的睡，想事情的想事情，哪兒還知道別的什麽。這會兒乍然聽到攻城，燕青柳滿臉茫然。
攻城代表著……
現在正值兩軍開戰之際？！
這個世界的時間到底進行到哪兒了？
他對這城裏的防禦工事、將士攻守一概不知！
火光投映在他眼睛裏面，本來清澈的眸子此刻有些木然。
管家擦了把汗，戰戰兢兢道：“我們設下的陷阱，還有布置好的防禦，對方全都破壞掉了——這城裏，該還有其他探子才是。可那探子到底是個什麽東西我們都不知道。”
燕青柳張了張嘴，神情更加木訥。
突然間一個城的生死重任都壓在了他的頭上，他一個連螞蟻都舍不得踩死的家夥，哪兒還有打仗的膽量！
他唯一能給這個城提供的一點幫助，就只有關於探子的消息了。
燕青柳嘴唇掀動兩下，雖然沒發出任何聲音，但千緋卻看得明白。
他想要說出來的字，分明就是“狐貍”！
燕青柳和阮知語的視線都投了過來。仿佛有些委婉的視線實際上清楚說明了自己的訴求。
他們需要她幫忙捉住那只狐貍！
千緋也不開口，一時間，氣氛好像僵持住了。
老實說，殺掉一個狐貍算不上什麽大事。
在這麽多個世界裏面來來去去，別人的生死似乎都變成了不那麽重要的事情。
可是，能不能是一回事，想不想又是另外一回事。
她和阮知語困在金國瑞城的時候，那狐貍救了她們一命。
引著她們找到了燕青柳。
又帶路讓他們離開了危機四伏的金國。
那狐貍傲慢，有時候似乎還透露出來冰冷和桀驁。若是想要取走他們的性命，早就應該下手了才對，可是它沒有。
唯一一個讓千緋覺得，狐貍興許是想要她死掉的地方，便是屍人村了。
狐貍該是知道游戲規則的。
可是，在千緋斬殺掉倒數第二個人之前，它都是一副心情很好的模樣。到了最後，才開始坐立難安。
她總覺得，自己能夠讀懂狐貍那時候的行為。
叫做為難。
想要將她葬送在那個地方，又不想——
後來到底是撞了她的劍刃，最後關頭救了她一命。
狐貍好歹給自己一行人提供了這麽多幫助，自己卻要讓他死，不管怎麽說，她都做不到。
如今窮奇朱雀都陪在身邊，木國又是相對安全的一個環境，阮知語和燕青柳的存在都變得不那麽重要起來。
千緋若是抽身離開，隨時都可以。
她一句話都沒有說，可是態度幾乎已經表明了一切。
那狐貍只有千緋才能看見，自然也只有千緋才能解決它。都是各懷本領的人，她要是不願意，誰都不能強迫。
“算了。”
燕青柳沒辦法從她口中硬撬一個說法出來，輕輕嘆了口氣，回到這邊讓人憂心忡忡的事情上。
“城裏現在情況如何？”
管家立刻回答：“南郊城全是草屋，受災嚴重，糧草被燒了三成，敵人兵力主要分布在南城，似是要從南城門攻入！”
“此前布下的防禦還剩下多少？”
“僅剩西北兩個城門的防禦。”
這情況光是聽來就不大妙。
燕青柳腦袋一陣陣發暈：“去拿地圖來！”
他們一邊說話，一邊往議事廳走動，阮知語跟著走了兩步，又覺得他們談論的事情自己不便聽取，因而頓下了腳步。
她垂著手站著。
和千緋一樣，曾經在很多世界裏面執行過任務，越是到了後面，對任務就越是游刃有餘。
曾經的鬥志和緊張感仿佛在形形色色的人群之中漸漸消失。
一直到走進這個世界！
這才發現，她們實在是弱小得可憐！
她們曾經引以為傲的力量，在這個世界的人眼睛裏面，不過只是用來娛樂的把戲。她們被這裏人操控在手心之中，一舉一動如履薄冰，得小心謹慎到了極點才行。
誰也不知道下一秒會發生什麽，誰也不知道，下一刻自己是否還存活在這個世界上。
這種挫敗的感覺讓阮知語很是惱火，她揉了揉額頭，只恨不能和青柳一起回到以前經歷的世界裏面。
在那些世界中，她就算是不借助別人的力量，也同樣能混得風生水起。
但現在不一樣，她沒辦法獨立，不得不和其他人商討著下一步的對策。
好比眼前的洛千緋。
“這裏應該馬上要開戰了。你打算怎麽辦？”
千緋沒瞞著她：“找個安全的地方，修養好身體，等著下一次穿越。”
“你不去幫青柳？”阮知語滿臉詫異，“如果我們肯幫忙的話，青柳那邊定然能夠輕松很多！”
“我幫他是行，但絕不是現在。”
她略一搖頭：“你忘記我們前面兩次穿越進屍人村的時候，有多危險了麽？”
“傳送陣會把我們傳送到什麽地方，尚且不清楚。假如我們在這邊受了傷，筋疲力盡了，又突然穿越到一個兇險的地方，那要怎麽辦？”
她動也不動，提醒她：“別忘了，下次穿越，我們應該是分開行動，也沒有任何幫手，一旦遇襲，只能乖乖變成別人的獵物。”
每次穿越的時機都不確定。
前幾次穿越進屍人村的場景都還歷歷在目，哪一次不是血肉橫飛驚心動魄！
“我知道，我明白……”
阮知語不是愚蠢的人，本來心中就已經亂糟糟的，這會兒更是煩躁，只能一個勁兒重覆著無意義的說辭。
千緋皺著眉。
“我問你，燕青柳一個靈智尚未完全恢覆的人，可真有能力守住這個城？！”
小說裏總有奇跡能發生，可現實就是現實，遠比小說無情許多。
阮知語沒辦法違心地蹦出一個“能”字，只能幹巴巴地搖搖頭。
“那你呢？你有辦法守城麽？”
阮知語依然搖頭。
“你姑且不論。燕青柳對戰爭一竅不通，又毫無自保能力，還有他那些莫名其妙的仁慈，開戰之後，他只會是困住城中將士的累贅！”
光是聖父一條，就足以讓燕青柳把城中眾人送進地獄了。
他絕對無法忍受打打殺殺，他想著的，大抵只是和平解決問題，哪怕自己妥協退讓都沒關系——
可是敵人願不願意和解？
“這城中將士，若是有真本事，燕青柳的加入無疑是添亂。若是沒什麽本事，城遲早會破，燕青柳也只是徒送一條性命而已。”
“這不是憑著一腔熱血就能完成的事。熱血用錯了地方，就是拖後腿！你們是想自作聰明地逞英雄，還是當個逃兵讓城中將士多幾分勝率？”
在這個世界的他們，很無能。
自己明白這個道理，千緋還一遍又一遍地點了出來。
阮知語的煩躁逐漸變成了狂躁。
她有些不服氣。
“可你不是有朱雀，有窮奇麽！丹玉送了你那麽多好東西，這種時候，它們也能出力，不是麽！”
千緋微微一楞。
丹玉？
那是誰？
另一個世界的主人？
她把名字記下來，臉上卻不動聲色。
“我是有朱雀和窮奇。但是，召喚他們的代價，是掏空我所有靈力，而且，支撐的時間不超過五分鐘。”
她笑笑：“我說過，我得隨時為了下次穿越做好準備。我不會冒這個險。”
她避開了剛才和窮奇是丹玉送的，也沒有否認。
阮知語不吭聲了，似乎多了點心事，目光閃爍一番，有些悶悶不樂的。
千緋又說道：“你現在最應該做的，是趕緊將燕青柳勸回來。你陪在他身邊那麽久，他靈智的一大半也是你給的，他該最信賴你才是。”
阮知語站了一會兒，擡頭看她的時候，表情覆雜到了極致。
好半天，她勉強一點頭。
“我盡力。”
可燕青柳聖父病一發作起來，她當真能拉住？
千緋不確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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千緋突然打了個寒顫。
一瞬間, 周圍所有生物都僵持住了。
她心臟跳得飛快，幾乎蹦出了嗓子眼兒，喉嚨灼燒著, 滿心都是不安。
“你剛才說什麽？”
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僵硬而冰冷, 從牙齒縫吐出來的時候，讓她有點兒絕望。
窮奇感受到她情緒的變化, 卻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，乖乖把自己剛才的話重覆了一遍。
“我們以前村子被一群畢方鳥襲擊, 傷亡很嚴重。”
她從窮奇的話語裏找著關鍵字, 攥著劍柄的手微微發抖。
“村子？你們是住在村子裏？”
“當然！”窮奇似乎覺得她這個話很奇怪, “我們窮奇聚集生活的地方，不就是村落麽！”
狐貍剛才突然撞了過來。
它極其靈活，根本沒受任何傷, 只回到了樹幹上，重新盯著這邊。
對於它剛才幫了千緋一把的事情，仿佛松了口氣，又仿佛有點懊惱。
千緋終於知道哪裏不對了！
——如果剛才, 她那一劍刺進了屍人的心臟，恐怕紅刀子出來的時候，他們三個人也就沒命了。
那麽, 這個任務實際上是……
千緋腦袋嗡嗡響著，艱難地轉了過來。
年輕男人濺在她身上的血液沒幹，散發出屍人們喜歡的味道。他做夢也沒想到會死在“同伴”手中，臉上的不可置信分毫都沒有收回去。
阮知語心中大亂。
洛千緋頭發和瞳孔相比初見的時候, 都發生了些微的改變。
剛才還斬殺了人類。
她也不知道，自己現在該不該相信這人，只扶著燕青柳，瞪著眼睛往她身上瞅。
人類隊伍中有個女人先開了口：“你做什麽！”
她走出來，怒目對著千緋：“你什麽意思？你為什麽要殺害我們的同伴？難道你想要背叛我們嗎？”
她站到千緋面前，指了指地上的屍體：“你必須給他、給我們一個交代，否則，我就把你扔到屍人堆裏去！”
阮知語沒說話，她也在等著千緋交代。
千緋平靜下來，女人憤怒的臉充斥著整個瞳孔，她抿了抿嘴：“抱歉，我……”
“噗嗤！”
話還沒說完，那女人背突然一拱，肌肉剎那繃緊，一柄長劍突然從她胸口貫穿，又從後背伸出來！長劍沒入血肉，穿過肋骨的聲音，在此時此刻驚心動魄！
千緋將劍拔了回來。這次，血濺在了她的下巴和脖頸上。瓷白皮膚上幾滴鮮紅，猶為攝人心魂！
她伸手推了推，那女人重重倒在了地上。
千緋盯著面前的數人，把自己的話說完。
“抱歉，我必須殺了你們。”否則，死掉的就是我自己。
“屍人總人數34，剩餘18。”
“人類總人數12，剩餘8。”
“洛千緋，你什麽意思？”
阮知語驚訝得倒抽兩口冷氣，匕首尖對準了千緋。
千緋沈下聲：“任務規則是讓我們保護村民。我們都被自己常識誤導了——誰規定過，村莊裏面住著的就一定是人類？”
她用眼角瞥了阮知語一眼：“你看清楚村莊的名字！”
屍人村幾個字歪歪扭扭，似乎在嘲笑著廝殺的眾人。
“這是屍人居住的村子，不是人類！”
“我們的任務不是清除屍人——是殺掉前來攻擊的人類！”
“什麽……”
阮知語楞住，喃喃兩聲，似乎沒反應過來。
屍人是怪物，殺怪物沒什麽所謂，可是讓他們殺人……
阮知語尚且不那麽好受，更別說是一向聖父的青柳。
接連兩個隊友折損在千緋手上，對面的人被激怒了，連解釋的時候都不留給她，一瞬間從各個方向攻擊了過來。
“殺了她！”
“殺了那女人！”
“為他們報仇！”
他們怒聲高喊，五花八門的兵器和攻擊手段一股腦全部朝著千緋砸過來！
還是那句話，雖說只用殺掉兩個人就好，但實際上面對的卻是整整五個人，這種情況就算是插翅也難逃。
阮知語遲疑著，還不知道自己究竟要怎麽做才好，只稍微幫千緋擋下了幾次攻擊。燕青柳臉上卻再次露出曾經展示過很多次的慈悲和憐憫。
眼看著千緋支撐不住眾人的攻擊，窮奇拼命想要從識海之中掙紮出來，奈何身體被束縛地死死的，倒是識海之中另一個生命蠢蠢欲動起來。
“咦？”
千緋只來得及聽見窮奇一個輕輕的音節，體內滾燙的氣息突然沖出，一瞬間爆發出熱浪，四周的樹葉都不住發出簌簌聲音，在荒山之中不聽回蕩。
她被猛然破出的力量推動幾下，扶住旁邊矮墻才穩住身形，其他人就沒她這兒好過了。
等千緋轉過臉來的時候，剛才拼命攻擊她的人幾乎團滅，僅剩一個有意識的人，大約想要喊上一聲救命，嘴剛張開，身體中突然燃燒起熊熊烈火，將他吞噬其中，幾秒鐘時間不到，他就化成了灰。
“屍人總人數34，剩餘18。”
“人類總人數12，剩餘3。”
“任務成功。”
“保護村民任務，結束。”
那道聲音在說結束的時候，已經越飄越遠。
從她體內破殼而出的生物轉過頭，收起巨大的羽翼，赤紅的雙眸又看向一旁阮知語和青柳二人。
“……我從來不知道，她能這麽厲害的？”
腦袋裏面響起窮奇的嘀咕。
“我還以為，她是被我怎麽掐臉都不敢輕舉妄動的圓臉小姑娘呢。”
——別說窮奇不知道。
連千緋也不知道。
這力量看起來比以前在異世界裏時，對方展現出來的力量強多了。
眼看著對方要踏平阮知語二人，千緋清了下嗓子：“朱雀，別！”
赤金的巨鳥才停下動作，乖乖回到她身邊。
她摸了摸朱雀的腦袋：“乖，謝謝你。”
朱雀和窮奇不大一樣，她似乎說不了話，因而只能蹭蹭千緋表示親昵。
在千緋的意識之下，漸漸消失，又回到了她識海之中。
“我以為朱雀和玖裳大人都被留在了純白之地，原來朱雀一直跟著你。”窮奇放松下來，“我本來還以為，有人想要奪舍你。”
千緋沒吭聲。
眼前的屍人村和僅剩的屍人，像是被潑了水的油畫，畫面一點一點溶解下來。
差不多該再次穿越了吧？
她想著，準備好了承受下一次的天旋地轉，沒想到穿越的時間比想象中要晚。
屍人村溶解掉之後，他們似乎踩在了一塊浮空的島嶼上。島嶼不大，視線能夠清楚看見邊界，島嶼之外全是雲霧，什麽也看不清楚。
新的聲音襲擊了耳朵。
“任務：找到出口。”
“規則：十日之內，找到傳送陣的出口。若是失敗，將會被傳送陣吞沒，永遠困於其中。”
在島嶼東南西北四個角邊，分別有寫滿了古怪符文的圓陣，想必應該是所謂的傳送陣。
阮知語先開了口。
“我們一人一個角，想辦法把經過的每個島都留下標記，並且繪制記錄下來，這樣找到出口應該很簡單了。”
燕青柳點了點頭。
千緋卻說道：“你們有發覺嗎？每次我們在兩個世界來回穿越的時候，另一個世界的時間並不是靜止不動了，而是一直在流逝。”
第一次，他們從金國瑞城郊外的山洞穿越到屍人村。
而從屍人村穿越回去的時候，他們人早就離開了山洞，正在朝著木國出發。
同理。
第二次穿越到屍人村的時候，屍人和人類的數量都比他們離開前少了一些。說明他們不在的時候，惡戰還在繼續進行著。
仿佛兩個世界中，分別有人在他們消失的時間裏面接替了他們的身體，替他們做出了下一步的決定。
阮知語想了想，明白過來了千緋的意思，一張臉頓時慘白。
“我們現在被困在傳送陣裏面，不知道什麽時候會穿越到另一個世界。”
“等我們下次回來，人可能已經不在一開始呆著的地方了。”
“所以繪制和記錄傳送陣，勢必行不通！”
“那怎麽辦？”
燕青柳臉色也同樣難看。
兩個人不約而同把視線放到了千緋的身上。
千緋身子一僵。
“你們看我也沒用。我也沒辦法！”她嘆了口氣，“只能碰運氣了。”
說著，她往東邊的傳送陣走去。
“我去東邊。”
阮知語和燕青柳互相看了一眼，也分別朝著兩個不同的方向走去。
阮知語去的南邊，燕青柳則是北邊。
進入陣法的前一秒，千緋轉過頭來笑笑：“我猜我們不會傳送到下一個空島，我們大概馬上就會在木國見面了，你們信麽？”
話音剛落，眼前就是一花！
歸零9
事實證明，她沒有猜錯。
長夜深遠，星辰鋪灑在天空之上。
夜風習習，來了點若有似無的硝煙味道，吹拂到身上來。
剛才雲霧繚繞的空島已經消失殆盡，她這會兒正站在庭院之中，四周偶爾有夜蟲鳴叫一聲。
她既然站在這裏，想必阮知語和燕青柳都回到了這個世界。
此前有人管燕青柳叫做城主，現在想想，他們都應該在燕青柳的府邸之上。
那兩個人沒有現身，大抵是抓緊時間休息去了。
沒過上一會兒，就有管家模樣的老奴匆匆經過，路過她的時候，詢問道：“洛姑娘還不休息麽？”
“我坐會兒。”對方態度和藹，差不多算是證實了千緋的想法，她接著又問了一聲，“他們呢？”
“已經歇下了。”
老奴恭恭敬敬回答一句，想了想，緩聲道：“今日府裏抓了個雷國的探子，是個馭獸師，一起抓住的，還有他的猴子。就不知道這府裏還有沒有藏著他的人馬。馬上就要開戰了，到處都不安全，姑娘還是早些回房的好。”
“知道了。”千緋沖他笑笑，略一點頭。
那人這才轉身離開。
千緋到一邊石凳上坐下來。
來來回回這樣穿越，幾乎能把人搞瘋。有時候都快分不清楚哪個是真實的世界，哪個是虛幻的世界了。
不知道的，還以為自己在做一場長長的、長長的夢。
朱雀知道的不少，此時此刻卻不能說話，她只能把窮奇叫了出來。
“我來回穿越的這兩個世界，便是白鴆的世界，和另一個融合於此的世界？”
她第一次遇到在兩個世界不停跑動的情況，想來想去，就只有這一個解釋了。
窮奇大約點了點頭：“大抵如此。”
“我之所以會來回穿越，也是因為兩個世界在融合？”
這一次，窮奇思索了一會兒，才給出回答。
“你在傳送陣那裏，會穿越是通過陣法。你從純白之地進入任務世界，是通過玖裳大人。可你穿越於兩個世界的時候，我並沒有感覺到玖裳大人的力量。”
窮奇停頓幾秒。
“人不會毫無理由地穿越的，尤其是像你們這樣，一直處於兩邊跑的狀態。”
“如果把穿越的契機比作鑰匙的話，大概是你們中間有誰握著鑰匙，不停引導你們穿梭於此。”
千緋身子坐直了一點，把窮奇每個字都想了一遍，才皺起眉。
“那這麽說，是人為的？”
“並不一定。鑰匙可能是任何東西，興許握著鑰匙的那個人，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握著鑰匙呢？”
進入這個世界之後，經歷了各種各樣的事情，但是前面一個人的時候，她並沒有穿越過。
第一次毫無征兆地穿越，是在燕青柳出現之後。
——那麽，所謂的鑰匙，難道是握在燕青柳手中？
可那鑰匙，到底是什麽？
進入世界之後，自己就從來沒有好好睡過一覺。
今晚倒是睡得格外香甜，穿越的事情被她遠遠丟到了腦後。
只可惜美夢易碎，下半夜的時候，院子當中突然傳來一聲叫喊！
“來人，救命——！”
千緋一瞬間從床上翻身坐起來，大腦隨著動作，立刻恢覆了清醒，然後，她胡亂踩上鞋子，朝著發出聲音的地方跑過去。
叫喊的人是燕青柳。
作為城主，他房間外面圍著不少士兵，等千緋到達的時候，這裏已經鬧哄哄一片了。
燕青柳一張臉雪白，豆大的汗水順著鼻翼滾落下來。
見到千緋出現，他似乎有了點主心骨，不知道是害怕還是希冀，沒等千緋走進，他就跌跌撞撞朝她方向跑了幾步，牙關還咬著。
“狐貍，是狐貍！”
燕青柳害怕不似作假：“狐貍想要殺了我！”
阮知語也跟著匆匆趕來。
聽到燕青柳的聲音，不免多看了千緋幾眼。
千緋聳了聳肩：“我並不認識那只狐貍，我也沒有辦法。”
燕青柳卻是搖頭：“那狐貍不知來歷，若是馭獸師一夥兒的探子還好，它若只是妖獸的話……”
他頗為憂心：“既然只有你能瞧見它，那狐貍大概是想用你增加修為，你得小心些，別被它殺了。”
聽到這裏，千緋心裏突然一跳。
這話實在是有點耳熟。
可與印象中不同，本來伴隨著這句話的，應該是被人擔憂呵護的甜蜜之感。
但她分毫沒生出多餘的情緒來。
燕青柳目光灼灼落下來，她心裏有點亂糟糟，敷衍著說了幾聲累，轉身要走。
可才邁出去兩步，天空中突然紅光大亮！
光芒閃爍著朝這個方向襲來，眼瞧著越來越近、越來越近——
“轟！”
巨大的火球落在院子裏，幾乎是一瞬間，院子中的樹木騰騰燃燒起來，火勢不給人反應的時間，隨著炙熱的風騰騰而起！
此前見過的管家匆匆跑了過來，滿臉驚慌之色。
“城主，雷國的人，開始攻城了！”
幾個人回來這個世界的時候睡的睡，想事情的想事情，哪兒還知道別的什麽。這會兒乍然聽到攻城，燕青柳滿臉茫然。
攻城代表著……
現在正值兩軍開戰之際？！
這個世界的時間到底進行到哪兒了？
他對這城裏的防禦工事、將士攻守一概不知！
火光投映在他眼睛裏面，本來清澈的眸子此刻有些木然。
管家擦了把汗，戰戰兢兢道：“我們設下的陷阱，還有布置好的防禦，對方全都破壞掉了——這城裏，該還有其他探子才是。可那探子到底是個什麽東西我們都不知道。”
燕青柳張了張嘴，神情更加木訥。
突然間一個城的生死重任都壓在了他的頭上，他一個連螞蟻都舍不得踩死的家夥，哪兒還有打仗的膽量！
他唯一能給這個城提供的一點幫助，就只有關於探子的消息了。
燕青柳嘴唇掀動兩下，雖然沒發出任何聲音，但千緋卻看得明白。
他想要說出來的字，分明就是“狐貍”！
燕青柳和阮知語的視線都投了過來。仿佛有些委婉的視線實際上清楚說明了自己的訴求。
他們需要她幫忙捉住那只狐貍！
千緋也不開口，一時間，氣氛好像僵持住了。
老實說，殺掉一個狐貍算不上什麽大事。
在這麽多個世界裏面來來去去，別人的生死似乎都變成了不那麽重要的事情。
可是，能不能是一回事，想不想又是另外一回事。
她和阮知語困在金國瑞城的時候，那狐貍救了她們一命。
引著她們找到了燕青柳。
又帶路讓他們離開了危機四伏的金國。
那狐貍傲慢，有時候似乎還透露出來冰冷和桀驁。若是想要取走他們的性命，早就應該下手了才對，可是它沒有。
唯一一個讓千緋覺得，狐貍興許是想要她死掉的地方，便是屍人村了。
狐貍該是知道游戲規則的。
可是，在千緋斬殺掉倒數第二個人之前，它都是一副心情很好的模樣。到了最後，才開始坐立難安。
她總覺得，自己能夠讀懂狐貍那時候的行為。
叫做為難。
想要將她葬送在那個地方，又不想——
後來到底是撞了她的劍刃，最後關頭救了她一命。
狐貍好歹給自己一行人提供了這麽多幫助，自己卻要讓他死，不管怎麽說，她都做不到。
如今窮奇朱雀都陪在身邊，木國又是相對安全的一個環境，阮知語和燕青柳的存在都變得不那麽重要起來。
千緋若是抽身離開，隨時都可以。
她一句話都沒有說，可是態度幾乎已經表明了一切。
那狐貍只有千緋才能看見，自然也只有千緋才能解決它。都是各懷本領的人，她要是不願意，誰都不能強迫。
“算了。”
燕青柳沒辦法從她口中硬撬一個說法出來，輕輕嘆了口氣，回到這邊讓人憂心忡忡的事情上。
“城裏現在情況如何？”
管家立刻回答：“南郊城全是草屋，受災嚴重，糧草被燒了三成，敵人兵力主要分布在南城，似是要從南城門攻入！”
“此前布下的防禦還剩下多少？”
“僅剩西北兩個城門的防禦。”
這情況光是聽來就不大妙。
燕青柳腦袋一陣陣發暈：“去拿地圖來！”
他們一邊說話，一邊往議事廳走動，阮知語跟著走了兩步，又覺得他們談論的事情自己不便聽取，因而頓下了腳步。
她垂著手站著。
和千緋一樣，曾經在很多世界裏面執行過任務，越是到了後面，對任務就越是游刃有餘。
曾經的鬥志和緊張感仿佛在形形色色的人群之中漸漸消失。
一直到走進這個世界！
這才發現，她們實在是弱小得可憐！
她們曾經引以為傲的力量，在這個世界的人眼睛裏面，不過只是用來娛樂的把戲。她們被這裏人操控在手心之中，一舉一動如履薄冰，得小心謹慎到了極點才行。
誰也不知道下一秒會發生什麽，誰也不知道，下一刻自己是否還存活在這個世界上。
這種挫敗的感覺讓阮知語很是惱火，她揉了揉額頭，只恨不能和青柳一起回到以前經歷的世界裏面。
在那些世界中，她就算是不借助別人的力量，也同樣能混得風生水起。
但現在不一樣，她沒辦法獨立，不得不和其他人商討著下一步的對策。
好比眼前的洛千緋。
“這裏應該馬上要開戰了。你打算怎麽辦？”
千緋沒瞞著她：“找個安全的地方，修養好身體，等著下一次穿越。”
“你不去幫青柳？”阮知語滿臉詫異，“如果我們肯幫忙的話，青柳那邊定然能夠輕松很多！”
“我幫他是行，但絕不是現在。”
她略一搖頭：“你忘記我們前面兩次穿越進屍人村的時候，有多危險了麽？”
“傳送陣會把我們傳送到什麽地方，尚且不清楚。假如我們在這邊受了傷，筋疲力盡了，又突然穿越到一個兇險的地方，那要怎麽辦？”
她動也不動，提醒她：“別忘了，下次穿越，我們應該是分開行動，也沒有任何幫手，一旦遇襲，只能乖乖變成別人的獵物。”
每次穿越的時機都不確定。
前幾次穿越進屍人村的場景都還歷歷在目，哪一次不是血肉橫飛驚心動魄！
“我知道，我明白……”
阮知語不是愚蠢的人，本來心中就已經亂糟糟的，這會兒更是煩躁，只能一個勁兒重覆著無意義的說辭。
千緋皺著眉。
“我問你，燕青柳一個靈智尚未完全恢覆的人，可真有能力守住這個城？！”
小說裏總有奇跡能發生，可現實就是現實，遠比小說無情許多。
阮知語沒辦法違心地蹦出一個“能”字，只能幹巴巴地搖搖頭。
“那你呢？你有辦法守城麽？”
阮知語依然搖頭。
“你姑且不論。燕青柳對戰爭一竅不通，又毫無自保能力，還有他那些莫名其妙的仁慈，開戰之後，他只會是困住城中將士的累贅！”
光是聖父一條，就足以讓燕青柳把城中眾人送進地獄了。
他絕對無法忍受打打殺殺，他想著的，大抵只是和平解決問題，哪怕自己妥協退讓都沒關系——
可是敵人願不願意和解？
“這城中將士，若是有真本事，燕青柳的加入無疑是添亂。若是沒什麽本事，城遲早會破，燕青柳也只是徒送一條性命而已。”
“這不是憑著一腔熱血就能完成的事。熱血用錯了地方，就是拖後腿！你們是想自作聰明地逞英雄，還是當個逃兵讓城中將士多幾分勝率？”
在這個世界的他們，很無能。
自己明白這個道理，千緋還一遍又一遍地點了出來。
阮知語的煩躁逐漸變成了狂躁。
她有些不服氣。
“可你不是有朱雀，有窮奇麽！丹玉送了你那麽多好東西，這種時候，它們也能出力，不是麽！”
千緋微微一楞。
丹玉？
那是誰？
另一個世界的主人？
她把名字記下來，臉上卻不動聲色。
“我是有朱雀和窮奇。但是，召喚他們的代價，是掏空我所有靈力，而且，支撐的時間不超過五分鐘。”
她笑笑：“我說過，我得隨時為了下次穿越做好準備。我不會冒這個險。”
她避開了剛才和窮奇是丹玉送的，也沒有否認。
阮知語不吭聲了，似乎多了點心事，目光閃爍一番，有些悶悶不樂的。
千緋又說道：“你現在最應該做的，是趕緊將燕青柳勸回來。你陪在他身邊那麽久，他靈智的一大半也是你給的，他該最信賴你才是。”
阮知語站了一會兒，擡頭看她的時候，表情覆雜到了極致。
好半天，她勉強一點頭。
“我盡力。”
可燕青柳聖父病一發作起來，她當真能拉住？
千緋不確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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